外公驾鹤西去已逾二载,回想他临终之时,我竟未能瞻仰其最后一面!
外公仙逝之日,正值盛夏酷暑,炎热逼得院前的大树上蝉鸣寂静无声,仿佛它们的生命也在这个炙热的季节里走向尽头。那时,暑期将尽,我百无聊赖地翻阅书籍,却难以静心。这真是该死的天气!
外公病情危笃之际,外婆亦因病寄居在大姨家,无人照料,幸得邻家阿婆鼎力相助。然而,有一天,阿婆突然致电我母亲,告知外公病况愈发严重。母亲这才推脱繁忙的工作,携我一同前往外公家。屋外的庭院杂草丛生,无人修剪,肆意生长,参差不齐地点缀着这片残破的土地。厚重的木门半掩,我轻轻推开,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外公躺在昏暗的房间内,阳光无法穿透,只见凉风飕飕而过。外公古铜色的脸庞已无血色,干瘪如揉皱的纸张,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!记忆中,外公最爱躺在院中沐浴阳光,那时他面色红润,身子骨健朗。而今之景象,不禁令我心生感伤。母亲要为外公清洗,叫我到外面的草地上去。我在草地上无事可做,儿时的玩伴们也不见踪影,我已久未回来了!那就四处走走吧。我沿着石径慢步而行,直至村里唯一的一口古井旁,那井名我已记不清,但井边伫立着一颗苍天大榕树,村里老人言,此树已有数百年历史。榕树下有一方石桌,两张石凳。此原是一块大石,被人们凿成这模样,岁月的风吹雨打,终于将它磨得光滑,但仍无法掩盖那大大小小的凸起。我坐在石凳上,清香的树叶带来阵阵凉意,也将我的思绪牵回了过去……
外公外婆尚且安康之时,外公常在这石桌上铺上一层胶纸,上面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,有吃的,有玩的,时不时还有外公亲手用竹子编织的小鸡、小蜻蜓。所以每次我回来,总会有意外的惊喜。每次外公听见我与母亲的脚步声便从屋内迎出,对我说:“外孙女来了!快快快,外公给你留了好东西。”随即领我进屋,打开那只深藏的小木箱,取出他认为最好吃、最好玩的东西。这些都是外公特意为我留存的,我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,我笑靥如花,外公也呵呵地笑着,眼角的皱纹堆成幸福的涟漪。
口袋中的电话振动将我拉回现实。原来是母亲来电,见我去了许久未归,心中挂念。我挂断电话,赶忙返回外公家。母亲说,外公病情严峻需有人照料,正巧表哥闲赋在家,便由他与母亲轮流照顾外公。如此,这日子一天天过去,大半个月倏然而逝。
犹记外公去世那天,似乎是个重要的日子。母亲说有急事需要回天柱,而表哥也不在旁。我只得随母亲返回天柱。因母亲有事,我只能在家中玩耍,幸有邻家小妹作伴,稍解无趣。那日天空低垂,仿佛压住了整个村庄,死气沉沉的,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。就在这时,电话急促响起,母亲在电话那头匆忙说道:“快!快下楼,周叔叔的车等着送我们去外公家。”说罢便挂断了电话。
我不解地随他们赶往外公家,远远望去,外公家灯火通明,外公平日早早就寝,今日为何如此亮堂?到近前,听见屋内传来阵阵哀嚎之声,心中疑虑顿生。我走完院外的最后一级石阶,院中站满了人,面色悲戚。我似乎明白了什么,步入内屋,只见外公身覆白布,母亲在旁痛哭失声。此刻,我才完全领悟:“外公去世了!”泪水簌簌而下,难以抑制。
外公下葬那天,我去了,但只是在路口等候,内中氛围不适合我。我伫立在路口,沉思良久。外公一生,有福有祸,有喜有悲,最终能安然离去,此生,足矣!
作为一名逝者,外公给予我们太多启迪,以及对人生的深刻感悟。他漫长的一生中,爱人与被爱皆是相互付出,这正是亲情最美丽的诠释!